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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动蚕桑产业重回经济发展“主赛道”

发布时间:2021-09-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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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 话



【人物名片】

  向仲怀,中共党员,国际著名蚕学专家,中国工程院院士,教授、博士生导师,家蚕基因组生物学国家重点实验室学术委员会名誉主任,国家蚕桑产业技术体系首任首席科学家,西南大学蚕学与系统生物学研究所所长。长期从事蚕业高等教育和科学研究,主持创建农业部蚕学重点实验室和蚕学国家重点学科,主持过多项国家自然科学基金重点项目、国家攻关项目。牵头建立了当今世界最大的家蚕基因库,率领中国家蚕基因组团队完成了世界第一张高质量家蚕基因组框架图。

  陆昆鹏,中共党员,现为家蚕基因组生物学国家重点实验室博士后。生于1990年5月,云南省文山壮族苗族自治州广南县人。2009年考入西南大学生物技术学院蚕学专业。2013年考入西南大学家蚕基因组生物学国家重点实验室,成为遗传学专业硕士研究生,并获硕博连读资格,于2020年12月获理学博士学位。


  “科学研究就是一辈子和困难打交道,一辈子和未知打交道,但每解决一个困难就会打心底感到高兴。”9月14日,西南大学蚕学宫3楼办公室,84岁的蚕桑学泰斗——中国工程院院士、国家蚕桑产业技术体系首任首席科学家向仲怀,在与家蚕基因组生物学国家重点实验室博士后、90后的陆昆鹏对话时,道出60多年科研工作的感悟。

  对陆昆鹏而言,这场持续5小时的对话,不仅是一次关于科学研究选择与坚守的言传身教,一场关乎蚕桑产业重回经济发展“主赛道”的路径探讨,更是一位老科学家对年轻一代的嘱托和期盼。

  “有豁然开朗之感,充满信心和力量。”陆昆鹏说。


讲信念

向仲怀:那时候我们一致的理想就是多学点知识,为人民服务

陆昆鹏:坚守共产党员的初心和使命,做利国利民之事,担强国兴邦之责


兴趣是最好的老师——在谈到最初专业的选择时,向仲怀和陆昆鹏深有同感。

“小时候看过的书中,《伟大的自然改造者——米丘林》最令我印象深刻。”这本书介绍的是苏联科学家米丘林的人生经历和科学成就,让年少的向仲怀心向往之,初中毕业选择了涪陵农校。

“农校注重联系实际。”向仲怀回忆说,农校的学习,最重要的是培养了好奇心,对什么事情都有兴趣,而且能够提出问题。

1954年,向仲怀考入西南农学院蚕学专业,从此与蚕桑结缘。

“我是被分配到这个专业的,那时并没有是否服从分配这个选项。”向仲怀笑着说,那个年代,能到大学里读书就是最大的梦想。“那时求知欲特别强,一心一意想多学一点,由于农校出来,基础课比较差,所以学习特别吃力,但我特别喜欢,也特别勤奋。”

“和您不太一样,我是上了本科以后才坚定了自己的研究方向。”陆昆鹏想起了自己刚“入行”的时候。

2009年,陆昆鹏高考后填报了热门的理学类专业,后被调剂录取到蚕学专业。他发现,蚕学研究涉足广泛的生命科学问题,这与自己从初中起就非常感兴趣的生物学密切相关,且蚕桑产业是我国的优势传统产业,以家蚕为对象的基础研究会有广阔的用武之地。想明白这点,陆昆鹏决心学好蚕学专业。

虽然向仲怀和陆昆鹏的大学求学路相差整整55年,但他们有着同样的身份——中共党员。

看着坐在身旁青春洋溢的年轻人陆昆鹏,向仲怀回忆起自己在校读书时的情景:“那时学习氛围非常好,同学们每天回到寝室就是讨论学习。在实习的时候,能用自己所学帮蚕农解决具体问题则最为自豪。那时候我们一致的理想就是多学点知识,为人民服务。”

正是抱着为人民服务这一初心,1958年毕业这年,向仲怀便向组织递交了自己第一份入党申请书。然而因为种种原因,直到24年后的1982年,向仲怀才得以正式加入中国共产党,并将这一信仰融入到自己此后的科研事业中。

半个多世纪过去,祖国各地早已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从小受身边共产党员先进事迹熏陶的陆昆鹏,向往成为一名共产党员。由此,2009年进入大学之后,他就递交了入党申请书,并于2010年成为年级第一批加入党组织的4人之一。

“希望自己坚守共产党员的初心和使命,做利国利民之事,担强国兴邦之责。”陆昆鹏说。


谈坚守

向仲怀:做学问搞科研不能投机取巧,不能半途而废,也不能功利主义,必须坚守

陆昆鹏:求学和科研都一样,一旦目标确定,就“没有退路可言”


“上世纪50年代,四川省射洪县等川北蚕区,蚕病连年暴发,蚕农遭受巨大损失,派专家去调研了几次都不清楚病因。”说起几十年前的事情,向仲怀记忆犹新。

1959年3月,22岁的向仲怀被抽调为四川省农业厅蚕病工作组成员派往射洪县。他带着相关书籍和显微镜等器材住进蚕农家中,同吃同住。

然而,随着一批批蚕相继死去,工作组成员陆续离开,流言蜚语四起。

“我是顶着压力自己坚持留下来的,我当时想的是一定要把问题找到!”4个月后,向仲怀用显微镜检查一份标本时,终于发现了一个腹部肿大的小虫,经查阅资料,确认是壁虱。

这次发现,为肆虐川北的蚕病找到了防治的关键,也填补了国内蚕学研究的一项空白。

这个故事,陆昆鹏曾听说过,但听故事主人公生动再现,还是第一次。

“那次经历确实让我受到了科学实践的磨练,也体验到了坚守后获得成功的快乐。”自那时起,在科研这条路上,向仲怀变得更加坚定。

“学问不能投机取巧,不能半途而废,也不能功利主义,必须坚守。”看着陆昆鹏,向仲怀缓缓说道,“搞科研就是一辈子和困难打交道,和未知打交道,但每解决一个困难就会打心底感到高兴。”

“那如何才能面对困难,坚守不放弃?”陆昆鹏虚心请教。

“你们去泰山看过九弯十八拐吗?”向仲怀思忖了一下笑言:“一步一步往上登,走到南天门再往下一看,不止是雄伟,你会发现之前的难事都不是事了,而是变成了一种享受,一种乐趣!人生也一样,只要有目标,一步一步坚持不懈,自然就做成了。”

陆昆鹏不时点头。作为博士后的他明白这番话的意味:“科研的道路无穷无尽,没有退路可言,虽然很难,但确定目标之后,只要想着不断解决遇到的问题就行了。”

正是这份坚守,向仲怀在赴日学习蚕学前沿知识两年后,立志恢复中国蚕业领先的历史地位。从创立蚕桑丝绸学院,建成全国首个农业部蚕桑学重点实验室并获蚕学博士学位授权点,到发布世界第一张“家蚕基因组框架图”,搭平台、建团队,一步步把蚕桑学科带向新高度。

向仲怀坦言,作为蚕桑学科的“独门院士”,自己更有责任把学科建设推向世界前沿水平,“如果丧失发展的机会,愧对祖先,也将是历史的罪人。”


话未来

向仲怀:顺应智能时代,融入国家战略需求,构建开放的产业发展体系

陆昆鹏:找准定位,顺应时代,推动蚕桑科技创新成果服务国家战略


交谈中,深耕蚕桑领域六十余载的向仲怀也道出了对蚕桑产业未来发展的思考:“一定要抓住第四次工业革命的机遇,顺应智能时代,融入国家战略需求,构建开放的产业发展体系,实现蚕桑产业发展的战略转型。”

“过去,我们基本处于栽桑养蚕、缫丝织绸这种固定的圈子里,太单一。现在要走出来,但不是否定它。”向仲怀说,在传统蚕桑产业中,种桑是为了养蚕产丝,一旦蚕丝行情不好,就会出现毁桑弃蚕的情况。所以中国蚕桑业千百年来都在“多了就砍、少了就赶”的道路上兴衰往复。

事实上,桑树和家蚕还有很多潜在价值没有被挖掘。近十来年,向仲怀一直在做“由蚕到桑”的探索。

2006年开始,向仲怀带领团队在全国24个省区市开展了历时3年的调研,广泛收集各地蚕桑业发展的信息。之后,向仲怀提出“生态型、多元化、高效益、可持续”的发展目标和“立桑为业,多元发展”的新策略。

“首先是立桑为业,桑树是蚕业存在的基础。”2013年,向仲怀再次带领团队在世界上率先完成桑树基因组的测序工作,为传统蚕桑业寻找到了新的发展可能。“通过基因测序基础研究,我们发现:第一,桑树是果树;第二,桑树基因组进化速度快,生态适应性强,可以用于石漠化荒漠化等生态治理;第三,桑树次生代谢基因特别旺盛,意味次生活性物质功能特别多,防病治病方面有很大开发前景;第四,桑树蛋白质含量高,可以作饲料、食物。”

除了全身是宝的桑树外,令向仲怀特别期待的还有蚕的多元化开发。“我们这个产业始终要解决蚕的问题。目前传统的蚕丝产业已经很成熟,在蚕丝方面要继续创新,现在更重要的是要转变观念,把蚕丝看成一种材料,看成蛋白原材料。”

面对年轻人,向仲怀第一次系统讲述了自己对蚕丝发展方向的看法:“它的出路有几条:第一,融入生活,比如化妆品、保健品、再生器官等都可以开发,服装材料也可以继续提升;第二,融入信息化智能化,这是最重要的方向,可以用于信息产业的材料,例如正在推进的光刻胶的制作等;第三,蛹可作为一种高蛋白加以利用。”

“我们把蚕的研究方向融入知识经济,融入现代产业,是一个开放多元发展的路子,不仅可以适应市场需求,还可以解决国家需求。”说到未来发展方向,向仲怀掩饰不住内心的激动,“这也是蚕桑产业从传统进入新时代发展的产业革命。”

“搞科学不是哪里热闹就到哪里,不是赶宴席,吃了就跑。”他侧过身勉励陆昆鹏,“你们思想活跃,知识面宽,但目前最重要的是方向。处于新的产业革命阶段中的年轻人要勇于担起历史使命。”

向仲怀对蚕桑产业“顺应智能时代,融入国家战略需求”的系统讲述让陆昆鹏有“豁然开朗”之感。

“蚕桑业从传统的栽桑养蚕到现在走上一条更加广阔的道路,令人期待。“陆昆鹏说,找准定位,顺应时代,推动蚕桑科技创新成果服务国家战略,是每位年轻的蚕桑科技工作者的历史使命和责任。作为站在巨人的肩膀上成长起来的一代,希望自己也能在产业变革中做出自己的贡献。


 初 心

向仲怀:

  对科学要有执着和不服输的劲头

  

如今的向仲怀尽管已是耄耋老人,但他始终坚持每年参加重要的学术会议,了解前沿、与时俱进。在他身上,你能看到一种对科学的执着和不服输的劲头。

这种执着或许要从他的老师蒋同庆说起。

蒋同庆早年毕业于江苏劳农学院,1933年3月留学日本学习蚕学,师从日本遗传学泰斗、世界遗传学会副会长田中义磨教授,专攻家蚕遗传育种。后因为抗日战争爆发,蒋同庆于1938年3月回国。

“蒋老先生是蚕学研究的第一代先生,对我们影响很大。”向仲怀回忆,尽管老先生脾气不好,在风雨如晦的年代受到很多冲击,但他一辈子初心不变,爱祖国、爱科学。这位师者的一言一行对向仲怀产生了莫大的影响。

1962年,向仲怀给蒋老先生当起了助手。他说:“这段经历对我影响很大,不仅升华了蚕学研究兴趣,明白了遗传基因库的研究是蚕学科的核心,也通过对基因库的了解,对蚕有了更深入地认识。”

“老先生讲课有苏北口音,很多人听不懂。作为助手,我负责解疑释惑,但几乎所有内容都有人来问,所以必须自己先学懂弄懂。他的手稿教材写的是“龙蛇体”,一般人都认不出来,所以他的稿子出来后我要先抄一遍,反复打磨,其他人才能看懂。他改论文,有问题的地方直接就是一把叉,让学生自己去体会。”向仲怀笑称自己就是这么被逼出来的,在不断磨砺的过程中形成了科学素养,也有了很强的韧性。他坦言,给蒋老先生当助手很苦,但是老先生对科学认真执着、永不服输的劲头却深深打动了他,“在那样复杂的环境下都能坚持下来,凭的是什么?只能是热爱。他不仅辗转把基因库传到了我们这里,还写出了我国第一部家蚕遗传学著作。”

在向仲怀看来,搞研究永远都在追求一个更完整、更好的结果,所以要有危机感,要进入一种不断推翻自己结论的状态中去,而且要把这样的追求当成一种习惯,这个就是科学素养。而这一方面,老师对学生的影响是极大的。

“最好的教育,就是言传身教。”向仲怀说。


 传 承

陆昆鹏:

  把科学追求融入国家事业中去


“第一次如此仔细聆听向老师讲述学习科研的故事,这让我对蚕桑产业未来发展更加充满信心。”陆昆鹏说。

从2009年考入西南大学生物技术学院(现蚕桑纺织与生物质科学学院)蚕学专业,到今年成为西南大学家蚕基因组生物学国家重点实验室的博士后,陆昆鹏这个地地道道的云南小伙已在重庆扎根了12年。

陆昆鹏坦言,在升为博士生前,眼看大部分同学走上工作岗位,自己曾一度纠结是工作还是继续读博深造。“蚕桑产业处在重要转型期,继续深耕必定会在产业发展过程中有所作为。”最终,老师的鼓励坚定了他留下来的决心。

进入博士后流动站以来,陆昆鹏作为关键骨干参与了迄今为止全球最大规模样本的泛基因组项目——家蚕种质资源基因组研究。该项目完成了1000余个蚕种质资源的深度重测序和分析、500多个品系的三代测序和组装、注释与分析,发现新基因7300余个,鉴定基因组结构变异340万余个。

“这些数据是家蚕分子育种的基础,将会在家蚕品种培育中发挥重要作用,是解析家蚕表型变异,推动家蚕模式动物化的重要支撑,在农林业害虫防治靶标鉴定中具有重要意义。”陆昆鹏解释。

“在向院士身上,我看到了科学家精神。”陆昆鹏说,今后自己定会继续扎根蚕学研究领域,把科学追求融入建设社会主义现代化国家的伟大事业中去,以科技创新成果支撑和服务我国蚕桑产业发展。


(转自重庆日报2021年9月22日第003版)